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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亦怀悲非刖也。

关于作家的笔记整理 —— 川端康成篇

去年的时候,我看完了川端康成的《雪国》。

他的细腻简直令人感到痛苦,某种程度上,他还兼备着志贺文章中那种美妙的清澈,但是《雪国》让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莎士比亚般的人物。

那种透明的几乎没有实感,却富有温度的文字,哪怕只是只言片语,寻常人拥有了就能写出眼前一亮的东西,然而这种珍奇珠贝,在他的文章中,却随手可撷,真叫人喟叹。

我才看到一半的时候,曾经觉得这样的文章恐怕是瞎子也能看出好的吧。那种文字好像是把我的心放在细针做的板子上,来回滚动感受似的……有的人看得见花瓣,有的人看得见花,有的人看得到的是一片红,而川端能写出花瓣脉络上连接着的晶莹是什么温度的,如果要用粗糙的比喻来形容,大概就是这样感觉。

“以前也有人说我心灵过分敏感,但是在看他的小说的时候,就感到自己的心其实粗糙的跟个麻布袋子没有什么两样。”

朋友曾经这么跟我说。也是这个朋友推荐我去阅读《雪国》的。她的看法是,一直到《山音》为止,川端的身上,还是有一些新感觉派的影子的,这主要是体现在一些描写上。

有人把新感觉派当做是一种“地震文学”,认为是一种情绪。但实际上世纪大名鼎鼎的存在主义在出现的时候,也不过是被当做一种战后情绪罢了。有说法认为,正是大地震的出现代替了欧洲的一战,催生出现代文学。这可以说是应运而生的结果,人类的精神世界自然与人类本身的经历息息相关。不过要是川端一味沉溺于新感觉派,这反而不是明智之举,他文章的感情的细腻清澈才是最珍贵的,而新感觉派的写法加深了他那种清澈的笔触,使之更加动人。有的时候也会觉得他的故事写的琐碎又没有什么情节,很容易令人觉得乏味,但正是这些一切细微的感受,形成了它的独特性。

还值得一提的是,他的文章经常会流露出一种对于人类肉体温暖的特别的向往,或许这和作家本人的想法有关。再加上他小说中角色的职业特征十分有限,有的干脆就是剧作家之类的。而他本人也说过,之所以喜欢写女性,就是因为女人没有职业,比较好写。有认识的人曾建议川端一边工作一边写作,他却拒绝了。或许也是他的生活经历使他脱离现实,好像游离在整个社会之外吧,并不能简而言之概括为懒惰。这种特点也体现在了他的文章当中,使得川端所塑造的美有一种不可触及的感觉。

回到《雪国》,川端曾经说过,与其说是把驹子和叶子分置在岛村的两边,不如说是把叶子和岛村分置在叶子两边。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,到底要怎么解读才比较合适呢?

一开始我想到底是叶子好还是岛村好,然后再自问自答地觉得叶子的形象更可爱一些。那么她同岛村的区别是什么呢?思考到了这一点后,我暂时是认为,叶子给人的感觉是更往上的,而岛村则是更往下的。这种上下既可以说是东京同雪国之间的差异,又可以说是别的一些差异。因为都是猜测,也没有必要多做饶舌。

前两天,决定把笔记整理出来写读后感的时候,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先写泉镜花。我想了想说,大概是因为写川端心理负担会比较小吧。他好像是那种,作品一旦写完了,就觉得作品本事跟作者关系不大了的那种人。所以即使说错了也不要紧。现在想起来这段对话中,或许就包含了川端对于作家这个职业的看法。他将作品不怎么视为作家的东西,反而更视为读者的东西,对于解释自己的作品,兴趣也不怎么大的样子。

不过令人觉得很奇怪的是,早期川端的小说相对而言似乎并不是十分易懂,也不容易被读者接受,或许现在也会出现这种情况,但是川端本人确实是在力求让读者明白自己表达的。他甚至提出了不仅耳听要懂,甚至还要考虑到面向世界的翻译问题。他自言是更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,只是在这种关于文学感受的理想化追求上,意见却和托尔斯泰又不谋而合了起来。这种看法是否是受到了谷崎对于文章看法的影响,也没办法弄清楚。

在读《睡美人》的时候,虽然里面的故事无疑是偏向现代式的行文风格,我却觉得里面蕴含有一种古典的味道。

“你说川端现代,安部不是比他还要‘现代’?”

尽管朋友这么打趣,我还是认为,古典的雅俗共赏最高峰还是在于谷崎润一郎。川端继承了日本的美是事实,但是他的文章写法和传统小说还是很不一样的。更何况,在对于日本的美的意识上,横光利一也未必没有想法,只是他因此所说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当做对于日本的“溺爱”。所以在对于日本的美上,这两个人的思想是拥有一致性的。这就不能排除一种互相影响的可能。

“说到底,该怎么总结川端的风格呢?”

“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作家,应该大致就可以明白了吧。”

朋友最后的这句话,我倒是深以为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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